05072024

Last update08:15:27 PM

Back 丁仕美書法 書法論文 從史籍無聞到“天下第一行書”——淺析唐太宗對《蘭亭序》的“接受過程” - 四

從史籍無聞到“天下第一行書”——淺析唐太宗對《蘭亭序》的“接受過程” - 四

文章索引
從史籍無聞到“天下第一行書”——淺析唐太宗對《蘭亭序》的“接受過程”
註釋:
所有頁面

    在藝術作品的接受過程中,正是“第一讀者”的引介才使藝術作品煥發出勃勃生機,“第一讀者”深刻地、突破性地、頗具洞見的認識無疑是藝術文本接受史上最為閃亮的一環。然而不可忽視的是,對於同一作品的“召喚結構”,不同的接受個體在不同“期待視野”的引領下會產生個性化的解讀,這對於藝術作品的原汁原味無疑是一種消解。在“第一讀者”以其優先性地位的接受影響著後來者的理解時,我們就不得不思考:若將藝術作品回放於整個藝術史的長河中,“第一讀者”的接受是否會對接受史的總體流變產生重大的影響?進而又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因太宗的推崇,“貞觀、永徽以還,右軍之勢,幾奔天下”[27],遂有“虞世南得其美蘊”、“歐陽詢得其力”、“禇遂良得其意”和“薛稷得其清” [28]的說法。禇遂良《晉右軍王羲之書目》把《蘭亭》列為右軍行書第一;孫過庭《書譜》中“……《東方朔畫贊》、《太師箴》、《蘭亭集序》 、《告誓文》,斯並代俗所傳真行絕致者也。”……也都體現了時人對《蘭亭》的仰慕之情。筆者應予指出,《蘭亭》的蔚為風氣並非僅限於朝廷內部和士大夫階層,它自“普徹竊搨以出,故在外傳之”[29]而流落民間之後,立即具有廣泛的接受群體,否則,敦煌卷子中怎會出現唐經生所書的《蘭亭》寫本? [30]時至宋朝,《蘭亭》再度進入了接受高潮:趙宋帝王宋太宗、宋高宗都熱衷王書,特重《蘭亭》;北宋四家“蘇黃米蔡”和南宋姜夔也非常喜愛《蘭亭》,尤其是“東坡道人少日學《蘭亭》”[31],用功甚勤;加之自《淳化閣帖》產生後掀起了刻帖高潮,《蘭亭》的刊刻也十分風靡,“ 《蘭亭》帖,當宋末度南時,士大夫人人有之” [32];而《蘭亭考》、《蘭亭續考》等“《蘭亭》學”專著的問世再度提升了《蘭亭》接受的理論層次。進入元代,趙孟頫一生學《蘭亭》,他的《蘭亭十三跋》是當時《蘭亭》接受領域中引人注目的現象。明代是又一個崇尚帖學的時代,明成祖喜文好書,明仁宗也留心翰墨,曾臨《蘭亭》賜予沈度。清朝的幾朝皇帝也雅好翰墨,康熙帝有時竟日臨《蘭亭》數遍;乾隆帝曾禦定《蘭亭八柱帖》。明清的文人雅士也極度推崇《蘭亭》,如董其昌給予《蘭亭》很高地位,“右軍《蘭亭敘》,章法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帶而生,或小或大,隨手所如,皆入法則,所以為神品也”[33]。而明人陳鑑在為“米元章題《禇摹蘭亭》”的跋語中寫到:“右米姓秘玩天下法書第一,……”,最終確定了《蘭亭》“天下第一行書”的神聖地位,“《蘭亭》一序,遂如日月經天,千秋萬世,照耀壇坫矣”[34] 。

    美國漢學家宇文所安曾說,唐太宗“既不是一位複雜的人物,也不是一位有才能的詩人,而是一個更成功的統治者。存世的太宗詩集是這一時期最大的集子之一。儘管有作為詩人的局限,他仍然明顯地註重技巧。在統治前期,他似乎既鼓勵儒家的教化,也提倡宮廷詩的雅緻,不偏不倚地接受二者,認為它們都適合於帝王的尊嚴。”[35]以上側重講對詩歌的改造,置換到書法領域也互為表裡。太宗之所以如此珍愛《蘭亭》,其個人好尚當然不容否定,但更深層的原因應來自帝王“王道”話語機制之下的“伎倆與陰謀”。 《蘭亭》不激不厲、風規自遠、文質彬彬的審美取向暗合了太宗一朝天子汲汲用儒家“溫柔敦厚”的思想歸整人心的強烈願望;他之所以飽含深情地撰寫《王羲之傳贊》,給予“書為小道”時代中的書家以如此禮遇,是他積極利用羲之的歷史地位和社會影響以求得到更大的社會支持;是他政治意志和個我追求的另一形式的宣示和強調;是“王聖同體”制度下君主遵從“責任倫理”的必然取向。因此,太宗雖放眼羲之,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現實內涵要遠遠大於其歷史內涵!因而,唐太宗所擁有的《蘭亭》文本已與載著騷人遺韻、晉宋風流的《蘭亭》客體有著根本性的不同。作為接受者一方的他,最初就帶有一種“先行之見”[36]的“前理解”而進入作品,這必然會引起“初始視域”與“現今視域”的錯位與融合。唐人在這“視域融合”後的語境中認識《蘭亭》,必然會受“第一讀者”接受的影響。於是在一片頂禮膜拜的喧嘩聲中,在認同權威心理的驅使之下,《蘭亭》被無限地臨摹、複製、神化,它的神聖光環日見增厚,它的無言法力輻射千載,逐漸由藝術文本淪為政治工具,最終導致了《蘭亭》接受的“效果歷史”始終帶有幾分虛幻,幾分神秘和幾分無奈,甚至引來後代的質疑……

    當然,話又說回來,借助政治力量推動的“崇王”運動,如果沒有深厚的歷史與美學作為支撐,它必然曇花一現。 《蘭亭》的藝術價值不應因政治的介入而遭受非歷史的貶損。今天當我們再來審視這一千古名作,它那內擫的筆勢、遒麗爽健的線條、圓融的體態盡顯羲之書法的風流;它是骨力寓於姿媚之中,匠心蘊於自然之中的傑作;是玄學氛圍濡染下羲之放浪形骸的精神氣象之反映。因此僅就其藝術文本的獨立價值而言,也完全配得上太宗褒獎,也完全有資格登上中國書法史上的“至尊寶座”!

    “三春啟群品,寄暢在所因”,回想那個洋溢著天然情趣和活潑生機的《蘭亭》,不禁感懷,《蘭亭序》之遇唐太宗是福是禍,王羲之在天之靈是喜是悲,更與何人說!




或許你會感興趣的文章:
比較新的文章:
比較舊的文章:

最近更新在 週日, 27 三月 2011 1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