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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老子的“道”,方尔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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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道德经(1-30章) |
道德经(31-60章) |
道德经(61-8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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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具有自我更新的能力。
这种能力的突出点在于自我,即我自己否定自己,更新自己。
“道”首先是“母”,“有,名万物之母”(第一章)。天地间任何事物都是从“道”这一母体脱胎出来。“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第六章)柔顺之神不死亡,她是妙不可言的母性。妙不可言的母性是赋予万物生命力的门径,故称其为“天地根”。“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第二十章)唯我与众不同,我注重的是万物之“母”,这个“母”就是“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第二十五章)有那么一个由万物混成的东西,生于天地未畔之前。它寂静寥廓,独立不变,循环运行不息,可以成为天地之“母”。我不知如何命称它,勉强用“道”称呼之,勉强用“大”来形容之。“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第五十二章)天下每一物都有开端,此开端为天下每一物之根——“母”。得到每一物之根,便可深知每一物;守住每一物之根,每一物终身就没有危险。“道”这一层次的“母”是永远不死的,故曰“谷神不死”。
“道”不但是“母”,还是“婴儿”:“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第二十章)我处懵懂中,如婴儿初生还不能逗乐。“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第二十八章)面对强大我要守住细小,就像细小的溪水。波涛汹涌的江河渊源于细小的溪水,有了源源不绝的溪水,江河的生命力——“德”才不会丢失。守住溪水就相当于守住人的生命源头——婴儿,婴儿时期生命力基础打得好,成人阶段身体才强壮。“含德之厚,比之赤子。”(第五十五章)含“德”深厚(生命力足)的人,如同初生婴儿。“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第十章)捏拿抻卷自身的形气,能使之柔韧有生气如初生的婴儿吗?表面看婴儿是空虚无物什么都没有。其实,小婴儿如同含苞欲放的花朵,内涵丰富、潜力无限。潜存着没有释放出来的世界,是开端。不是潜力已经释放完了的垂暮者。“道……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第一章)“无”并非是什么都没有,而是生机未显,故称其“妙”;“有”是说有端倪、苗头,故称其“徼”。小婴儿就是处于这样一种既有又无的矛盾状态。“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第十四章)小婴儿的前途就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和“无状之状,无物之象”的“恍惚”,非要刨根问底地追问小婴儿的前途,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母”虽然生命力很强,但如果仅把“道”理解为“母”还是没有真正领会其生命力之强。“婴儿”是东升之旭日,生命力旺盛。但如果仅把“道”理解为“婴儿”也还是没有真正领会其生命力之强。“道”之所以是最强大的生命力,原因在于他既是“母”又是“婴儿”。也就是说“道”既是产生者又是被产生者。“道”自己产生自己,自己发展自己,具有自我更新的能力。《道德经》首章:“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始”指开端,是婴儿阶段;“母”是根基,是生命之源。所以《道德经》一开始就展示出产生者与被产生者原本一体。自我更新重在自我,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第三十三章)“自知”、“自胜”意味着把自己当做对手,“道”的生命力的强大首先在于此。
第二,“道”是内在的最原始的驱动力。
一些人认为“上帝”、“真主”、“佛”以及其他至上之神的生命力是最强大的,因为他们是宇宙最原始的驱动力,无需再追问他们之前或背后还有什么更原始更深层的动力。“道”也是如此。“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第五十五章)“德”是生命力。含“德”厚的人,如同初生婴儿,骨软筋柔而不僵;小腿乱踹,拳头牢握乱打。为什么?非因毒虫螫、猛兽撕咬、猛禽搏击,其原始秉性如此;小生殖器凸然勃起,非因异性影响而产生交媾之情,其天性如此;这些都是自身生命力旺盛喷涌激发的突出表现,故曰“精之至也”。我们成人哭泣都是有缘由的,因财富而哭,因荣誉而哭,因情感而哭,凡因什么而哭嗓子会哭哑。小婴儿整日啼哭嗓音却不沙哑,“和之至也”,即生机柔和,这也是生命力强大的表现。老子说小婴儿生命力强大,就是因为小婴儿的举动源于不为什么的原始的驱动力。
古希腊智者芝诺说万物皆静止(他提出了“飞矢不动”之类的命题),就是着眼于哲学层次的。芝诺找来一个与他的观点相反的朋友当作辩友,不厌其烦地论证世界是不动的,说得口干舌燥,可是辩友却不吱一声,只是来回踱步。芝诺奇怪地问辩友为何不反驳?辩友回答说他一直在反驳,他来回踱步的事实本身就是一种反驳。辩友的这种反驳是浅薄的。芝诺难道低能到看不到万物在运动吗?芝诺这里谈的是哲学,他是从哲学层次论证世界的静止。他的辩友也应该上升到哲学层次论证世界是运动的,而不应该仅仅满足于感性的事实。同理,小婴儿生命力之强大也是从哲学层次上讲的,不能从物理、化学、生物学上理解。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得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得信。”(第四十九章)与人为善的人我善待之,不与人为善的人我也善待之,因为善待他人就是我的品德;讲信用者我对他讲信用,不讲信用者我也对他讲信用,因为讲信用是我的品德。我行善讲信用什么都不为,它就是我的生命力,这一道德力量作为内驱力强大无比。
在宇宙中,推动事物发展的最大动力莫过于源自事物自身的内驱力。牛津大学有句妙语:“导师对学生喷烟,直到点燃学生心中的火苗。”(这个“火种”、“火苗”就是学生的内驱力)复旦大学物理系过去有个学生书读得马虎,玻璃却磨得很好,老师就发挥他的长处,对他进行鼓励,并不因此限制他。这个学生毕业后,参加了我国最高级的天文望远镜的磨制,他头脑里的火种就这样被点燃了。人无全才,但人人有才,“学校的任务就是发挥学生的天才”(《漫谈中外高等教育之差异》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务处编《教学简报》第22期〈总第332 期〉2003 年8 月1日)。另外,当年北大录取的一些偏才如国立清华大学校长罗家伦、合肥才女张允和,高考数学都是零分;当今世界极少将儒、道、佛文化融会贯通的国学大师之一、当年高考用真情一边哭一边写作文的叶曼,其他科目考分不合格;国际光催化领域响当当的专家付贤智院士,高考分数达不到北大的标准。他们成功的最大动力无一不来自自己的内驱力。老子所说的“道”正是一种事物内驱力的生命力,所以是最强大的生命力。
第三,“道”不凝固僵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第五章)“刍狗”即草扎成的马牛羊祭品。祭祀神灵必须不断更新草扎成的马牛羊祭品,才能保证祭品新鲜,神灵馨悦。祭品用完就丢,就像过河拆桥,不符合世俗所说的“仁”,故称其“不仁”。天地的运行也需要借助具体的万物来实现,万物扮演了“刍狗”的角色。“道”就是这样,其所借助的每一具体物存在时间都是暂短的,随时被新的一拨取代。“道”就是在不断地弃取具体物中实现自身的存在。圣人治理百姓亦然。有些治理措施当时是合理的,给百姓带来了好处,但后来情况变了,需要更换新的措施。可是有些目光短浅的百姓想不开,不愿意变革。圣人为了实现对百姓更大更根本的爱,必须牺牲一些百姓眼前利益,这是对某些百姓表现出的不仁。天地之间如同大风箱,气体不断更新,什么都没留滞,但又具有容纳无数气体的能力。
老子《道德经》第一章说“道”既是“无”,又是“有”。“无,名天地之始”,意味着过去的结束了,新的过程开始了。“故常无,欲以观其妙”,“无”中有“妙”,“妙”者,有前途但不确定之意,所以“无”意味着事物不会凝固。“常有,欲以观其徼。”“徼”,苗头也,迹象也。“有”非既成的固定之物,而是事物过程的开始,内含着发展前途。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但肯定是丰富多彩。总之,无论是“有”还是“无”,都包含着变动不居的意思。“洼则盈”,不断地往下陷才会不断有新东西充实进来;“敝则新”(第二十二章),掰掉老的才能长出新的;“大盈若冲”(第四十五章),能漏空的器皿才能盛入无穷之物。“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第四十章)“道”的运动就是不断否定旧的;“道”的功能是在灵活性中实现的;有形的东西永远被无形的东西所激活。总之,这些对“道”的描绘和形容就是要说明“道”是活的,永不凝固,所以说“道”是最强大的生命力。
第四,“道”借用无穷的力量。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第四十八章)“为学”是学习征服改造世界的知识,增益能力,用自己的能力去征服改造世界。“为道”就是借用世界的要素,减少主体力量的使用,直至不用自己的力量(“无为”)。治理天下须借用天下的要素,强行向天下推行自己的意志,就会治理不好。老子接着说:“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第四十八章)老子还说:“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第六十八章)好的武士用不着舞刀弄枪;善于作战者不用耀武扬威;能致胜者不与敌方直接接战;善于用人者待人谦下。以上讲的都是一个道理——坚守不争的品德。不争并非真的不争,而是借用对方的力量与之争,不用自己的力量与对方顶牛。这里讲的“用人之力”,就是借力打力。美籍华人程进才先生撰文谈太极拳“四两拨千斤”中的舍己从人的原理:“太极拳的歌诀讲到,‘掤捋挤按须认真,上下相随人难进,任凭巨力来打吾,引动四两拨千斤,引进落空合挤出,沾连粘随不丢顶,’与对方交手时,按照太极拳的歌诀要求,不顶不丢,引进落空,这就是运用舍己从人的原理。与人交手并非用拙力和对方相对抗,我守我疆,莫失重心,首先是不前俯后仰,稳定自己的中心,完全控制对方的来势方向,听准对方劲的大小,准确接捋对方劲的着力点。不卑不亢,心平气和,屈伸往来,不顶不丢,顺其势,化其力,引进落空,舍去自已的抗力顶劲,顺从对方的劲力方位路线,使对方力量用尽落空,我方再顺势加力把对方打倒。例如:对方以猛力向我打来,我舍己从人,不但不以猛力还击,且不与对方相抗,我并不受力,而是顺其打来之势,向对方劲的前进方向捋之,加大对方向前冲力,岂有不跌倒之理。就像陈照丕(陈氏太极拳一代宗师)所说‘得机得势,当埸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对方虽重千斤,只要舍己从人,四两之力牵动,拨之必倒,这也是从舍己从人中体现出,以小胜大,以弱胜强,以慢胜快的‘四两拨千斤’的妙用。”(《试论太极拳的“四两拨千斤”》《邯郸学院学报》2009年第三期第24页)太极拳“四两拨千斤”的说法,是老子“用人之力”哲学绝佳的比喻。
体现在关于治国安邦上,老子说:“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第五十四章)即借用个人之力管理个人,借用家族之力管理家族,借用一乡之力管理一乡,借用诸侯国之力管理诸侯国,借用天下之力管理天下。“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第二十三章)这里的“道”指宏观层次,“同于道”即从事于宏观工作就借用宏观的要素;“德”指微观,“德”即从事于微观工作就借用微观要素;“失”指淘汰,“同于失”即从事于淘汰方面的工作就借用被淘汰事物的要素。《道德经》有的版本有:“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即借用万物本身的要素,不逞己能(第六十四章)。“圣人无心,以百姓心为心。”(第四十九章)圣人治理民众不逞己能,只借用民众自身的要素,所以老子说:“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第五十七章)
在农业生产中以虫治虫也是一种借力。沈括《梦溪笔谈》卷二十四说:“元丰中,庆州界生子方虫,方为秋田之害。忽有一虫生,如土中狗蝎,其喙有钳,千万蔽地。遇子方虫,则以钳搏之,悉为两段。旬日,子方皆尽。岁以大穰。其是旧曾有之,土人谓之傍不肯。”宋神宗元丰(1078年—1085年)年间,庆州地区(今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巴林左旗林东镇南)生了“子方虫”(危害粮食和牧草的黏虫,又称剃枝虫、行军虫),正要危害秋田里的庄稼。忽然有一种昆虫产生了,样子像泥土里的“狗蝎”(蠼螋,俗称夹板子、夹板虫、剪刀虫),嘴上长有钳,成千上万,遍地都是;它们遇上子方虫,就用嘴上的钳跟子方虫搏斗,子方虫全都被咬成两段。十天后,子方虫全被杀尽,年成因此而获得大丰收。这种虫过去曾经有过,当地的人称它为“傍不肯”(四部丛刊·续编·子部,书同文数字化技术有限公司,光盘版1998年2月)。现在以虫治虫的生物防治已经很普遍。蜘蛛是害虫的重要天敌。农林蜘蛛种类很多,我国稻田蜘蛛约有280余种,棉田和橘园蜘蛛各有150余种,茶园蜘蛛有190种,森林蜘蛛有140余种,草原蜘蛛有120余种,菜地蜘蛛有70余种。蜘蛛的种类和捕食害虫的数量在害虫天敌中可算得上是冠军。如果少使用农药,每亩稻田中的蜘蛛可达8万~10万只,它们能捕食掉60%~92%的害虫。1984年,湖南省推广水稻保蛛治虫1700余万亩,不仅节省了农药和防治用工,而且大大减少了虫害损失,合计经济效益约达7亿元。同时,生产的稻米没有农药残留,成为“绿色食品”。这正应了老子的话:“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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