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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报:东西美学的邂逅——中美学者对话身体美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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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舒斯特曼(1949-)男,犹太裔美国人,牛津大学哲学博士,曾任美国天普大学哲学系主任,《分析美学》杂志主编,现为佛罗里达—亚特兰大大学人文学科杰出学者、教授,法国巴黎国际学院哲学系兼职教授。是美国新一代实用主义哲学与美学的领军人物,其所首倡身体美学成为当前国际学术界研究的热点,力倡各种积极的身体修炼方法,以恢复审美、以至哲学的身体维度。出版《实用主义美学》、《哲学实践》、《生活即审美》、《身体意识》等学术著作十余部,并被翻译为多国文字。
张再林(1951-)男,河北南皮人,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文化哲学研究所执行所长,《世界哲学》杂志编委,现代外国哲学学会理事,中国现象学专业委员会委员。长期致力于中西哲学比较及传统哲学的现代阐释研究。近年来从身体出发重新诠释中国传统哲学。先后出版了《中西哲学的歧异与汇通》、《作为身体哲学的中国古代哲学》等学术专著。
编者按 2010年7月20日,本版刊发了张再林教授撰写的《身体美学:西方与中国》一文,被当代西方身体美学研究最富盛名的学者舒斯特曼教授看到并引起了浓厚的兴趣。他致函张再林教授相约北京,就身体美学问题进行交流。这样,以此文为机缘,两位彼此熟知但未曾谋面的学者,于2010年8月14日世界美学大会结束之际,在北京大学会面并展开了近10个小时的学术对话。这次交流不仅促进了东西方在身体美学研究方面的了解与互补,而且也深化和拓展了对该领域的研究。下面我们把这次对话的主要内容刊发出来,以飨读者。
就身体美学研究而言,虽然两位学者的入思路径不同,但都不约而同地把回归身体作为步出传统美学误区的必由之径和当今美学发展的新方向。
张再林:舒斯特曼教授,很高兴和您就身体美学的话题展开交流,您不但提出了身体美学这门学科,而且一直致力于发展这门学科,这也引起了今天中国从事美学研究的一些学者的兴趣和关注。按照我的理解,您所首倡的这门学科可以说是一种对西方传统美学中意识化、理性化发展趋势的纠拨,而致力于彻底回归感性生活世界的学说。不知我的这一理解是否符合您提出身体美学这门学科的初衷?
舒斯特曼:非常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应邀就此问题与我交流。我之所以提出并转向身体美学研究,诚如您所说是出于对西方传统意识化美学的反思与纠拨,但更重要的是来自于实用主义美学的影响。上世纪70年代我一直从事分析美学研究,但自80年代到美国天普大学任教以来,从事美学的教学实践促使我不得不用朴实、乐观的实用主义美学取代超脱、悲情的阿多诺美学,从而彻底地改变了我的美学研究方法。与意识化美学纯概念的抽象玄思和逻辑演绎不同,实用主义美学注重人的生活实践,改善人的生活质量和提高人类的幸福。而身体是我们日常生活实践的真正载体,所以一种实用主义美学必然要回归身体自身,而美学研究只有从身体出发才能实至名归地回归到真正意义上的“感性学”,因此我主张通过发展一个名为“身体美学”的学科使身体成为美学研究的中心。
张再林:您从实用主义角度进入身体美学研究使我深受启发,因为中国古人对身体的强调同样也体现了一种实用的态度。例如中国古老的《周易》以“利用安身”为其宗旨,坚持所谓“利”和“不利”的“吉、凶、悔、吝”为其行为取舍。正是从这一大易精神出发,最终导致了“百姓日用即道”这一中国古代极其重要思想的推出。由此看来,就美学从根本上注重人的生活实践,提高和完善人的生活而言,实用主义与中国古代美学有许多共同的观点。正因如此,我感到您的身体美学研究与中国古代思想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这是否是您后来又转向中国古代美学研究的缘由所在呢?
舒斯特曼:转向对中国古代美学的关注,这与我在对身体美学研究上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有关。在美国,分析美学依然是美学的主流话语,我所提出的“身体美学”遭到许多同行的非议与批评,但我仍然矢志不移地坚持这一研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受到东方哲学特别是中国哲学的极大鼓励。与传统欧洲美学对身体的忽视不同,中国哲学展示了对身体的高度尊重,中国哲学一直突出身体在审美、认识、伦理和社会—政治中所扮演的中心地位,正如中国的医学、武术和禅定所展示的那样,它们为增进身体的敏锐和身心的和谐提供了很好的实践方法。2009年,安乐哲教授向我推荐了您的《作为身体哲学的中国古代哲学》一书,其中关于身体哲学的出色研究也充分地印证和支持了我的这一观点。为了更进一步掌握这方面的理论资源,虽已年逾花甲,我仍然下决心学习汉语。
张再林:谢谢您对我的研究的重视。与您一样,我对美学身体性的关注同样源于对西方意识化美学的质疑。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我发表了《理性的富有和美的贫困——康德美学再批判》一文,就开始了对西方意识化美学的反思。后来受梅洛·庞蒂身体哲学的启发,但更多在中国古老《周易》思想的影响下,我提出一种有别于西方“意识—范畴—宇宙”的“身体—两性—家族”的哲学范式,来重新解读中国古代哲学。近年来我又尝试从这一哲学范式出发,重新诠释中国古代美学,其以一种“近取诸身”的方式,把美的本质理解为所谓的“生命的象征”,而非像西方传统美学那样,把美的本质理解为所谓的“理念的显现”。因此就其本质而言,我所提出的中国古代的“身体哲学”也可视作一种身体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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