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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式的文人谦卑还残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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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IC: 启功式的文人谦卑还残存多少?

启功式的文人谦卑还残存多少? 13 years, 2 months ago #195

  • xiaon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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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青年报

  有人说“认识一个人可以从一本书开始”,对此,我深信不已。每当有文化名人谢世,各类媒体上都发纪念文章无数,试图用各种方式还原或是勾勒那人,各色人等纷纷站出来赞许、表扬、评述若干,然而,我总是觉得还离那人有很远的距离。

  启功是我喜爱的书法家和文化名人,阅毕新近出版的《服膺启夫子》一书,启先生已经在我心目中成为老师。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面对,境界会有天壤之别。若干年前,《启功书画集》的首发仪式在人民大会堂举办,是一般讲话加发言加照相的形式。来宾有领导、书画界大佬、社会活动家等。启功应要求,坐在主席台的大沙发上。仪式近3个小时,别人都深深地坐着,只有启功抱着拐杖,始终跨一个沙发边儿。

  这样谦虚和恭敬的态度,好像小步急趋的古礼。所谓夹尾巴,是做人神经强健的特征。启功以前留给我的都是和蔼的微笑,现在则多了个谦卑的坐姿。

  启功不是装,是真谦卑。别人给启功来信,觉得有过分的敬称,他就将原信敬称字样剪下寄回,回信讲明“敬壁”。这个谦己的办法已很少有人用。

  启功永远自居于教师,他自己做过一种名片,只有自己题写的两个字“启功”,干干净净。那些表明自己身份的所谓头衔居然一个都没有。

  启功的谦卑是把自己摆得很低,给人题字会用“启功敬题”,黄苗子先生曾经对启先生抗议说,什么人物,也值得您“启功敬题”?其实,启功并不是所有场合都“启功敬题”,只是比黄苗子的标准宽些。事情都有个界限,虚化一些,放宽一些,灵活一些,是启功的做法。他并不当面反驳黄,而是诙谐的说,我改名叫“启功敬”了。

  给人写字时恭敬,与朋友聊天时诙谐,这就是启功为人的特质。

  启功行文,经常自称为仆。这是自谦,是自贬,再直接就是自贱。文人是特殊的一种人,这种文化的教养,其核心是说自己低而别人高,如此,人与人之间就没有竞争。因此,他给普通人的题字也会落下“启功敬题”的字样。

  一次,一位老友风雨中登门拜访,进门感慨说:“最是风雨故人来”呀!启功一面欢迎,一面开玩笑说:“是呵是呵,这话该是我说呵!”一个小故事,让我们看出了启功的另外一面。所谓的学问就是不要用错了别人的话,才能算通。夫子的惊觉,就是这些地方绝不会错,在家的感觉依然敏锐。说了别人的话,纵然是引经据典,也是不够严谨和妥帖。

  启功嘻嘻哈哈中表达了自己的见解。他用笑容和幽默化解。可见,在启功身上,谦卑不等于木讷。

  现在很多所谓文化名人,根本不听你说,直接就说自己最高;或者伶牙俐齿,旁人一句话问不到点子上,回一句话不是要把人直接噎死,就要把人挤兑出眼泪来。丝毫没有幽默感,丝毫没有宽容度,貌似眼里揉不得沙子,实际上是做人修养还不够,而像启功这样的大家,却从不以大家自居,而是用加倍自谦以至自贱的办法,这样做只能是依凭文化,相信传统“不争”的指挥。

  还有一个故事更有趣。上世纪80年代国门初开的时候,启功随团到香港一工商巨子的府上出访。进门人家就给每位一个红包,首先就派启功一个。启功笑盈盈双手接下,口中称谢,随同也就依样接下。香港人家里都供奉一个佛龛,在访问结束的时候,启功来到这家佛龛前。口称吉祥,将红包献于佛前,随同于是依样拜一拜,奉上红包。

  这个故事显示了启功谦恭背后的人生智慧,不愿意接受人家钱财,但受礼是承情,敬神是恭敬。自爱与自尊,是在随和与通达中显露的。

  启功也会拒绝。他92岁生日时,学校搞庆祝仪式,发言献礼刚完,忽然听得生日歌起,几个女孩子手捧烛火缓缓列队而进,最后站定在夫子面前,歌曲唱过一半,启功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作者亲眼见到启功虽然起立鼓掌,脸还是沉了下来。待歌曲唱完后,夫子说了两句就匆匆退场。

  还有77岁这一年的夏天,启功被要求在英模报告会上讲话,终于到了说不上来的时候,就对大家说:我来前没有准备,给大家敬个礼吧!然后站起来,把手搭在眼边儿上,给大家敬一个礼。然后肃穆坐下。

  晚辈鼓掌,觉得新鲜。

  有晚辈下来说,您老还会敬礼呢呐!启功自嘲说,这也是急中生智:用典。四十年代张寿臣给人家叫去唱堂会,没有能唱的戏码,就说:我给大家学个口技吧!就学几声狗叫声吧。

  人情与世故,最难掌握的是分寸。启功言行当中的敦厚温良、谦卑灵活的处事之道,来源于传统文化的侵淫,来自于不断完善和提升的品格与内心。

  此书的作者李可讲在本书的最后有这样一段感慨:“对于夫子,我觉得不是追捧的热情,是心智的服膺、佩服、服气,因为了解了夫子的处境和意气,深深佩服夫子的想法和做法,并依葫芦画瓢。”有朋友说,李可讲“自称早年是一个狂妄之徒,接触启功先生后,耳濡目染,才幡然省悟。”《服膺启夫子》的副标题“揣摩启先生的人生智慧”,让我相信,“夫子”之德,正在被延续下来。

  桂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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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口述历史》书摘欣赏:

  我不姓爱新觉罗

  我叫启功,字元白,也作元伯,是满洲族人,简称满族人,属正蓝旗。

  我既然叫启功,当然就是姓启名功。有的人说您不是姓爱新觉罗名启功吗?现在很多爱新氏非常夸耀自己的姓,也希望别人称他姓爱新觉罗;别人也愿意这样称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恭维。这实际很无聊。事实证明,爱新觉罗如果真的能作为一个姓,它的辱也罢,荣也罢,完全要听政治的摆布,这还有什么好夸耀的呢?何必还抱着它津津乐道呢?这是我从感情上不愿以爱新觉罗为姓的原因。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些爱新觉罗家族的人,想以这个家族的名义开一个书画展,邀我参加。我对这样的名义不感兴趣,于是写了两首诗,第一首的意思是说,即使像王、谢那样的世家望族,也难免要经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沧桑变化,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以自己的家族为重的,就像王羲之那样,他在署名时,从来不标榜自己是高贵的琅琊王家的后人,但谁又能说他不是“书圣”呢!第二首的意思是说,我就像古时戏剧舞台上的丑角“鲍老”,本来就衣衫褴褛,貌不惊人,郎当已久,怎么能配得上和你们共演这么高雅的戏呢?即使要找捧场的也别找我啊。我这两首诗也许会得罪那些同族的人,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但偏偏有人喜好这一套。有人给我写信,爱写“爱新觉罗启功”收,开始我只是一笑了之。后来越来越多。我索性标明“查无此人,请退回”。确实啊,不信你查查我的身份证、户口本,以及所有正式的档案材料,从来没有“爱新觉罗启功”那样一个人。

  我虽然不愿称自己是爱新觉罗,但我确实是清代皇族后裔。我在这里简述一下我的家世,并不是想炫耀自己的贵族出身,之所以要简述一下,是因为其中的很多事是和中国近代史密切相关的。我是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雍正的第四子名弘历,他继承了皇位,这就是乾隆皇帝。雍正的第五子名弘昼,只比弘历晚出生一个时辰,当然他们是异母兄弟。乾隆即位后,封弘昼为和亲王。我们这支就是和亲王的后代。

齐白石总管我叫小孩儿

  大约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我有幸结识了一些当时知名的艺术家、诗人、学者,如贾羲民、吴镜汀、戴姜福、溥心、溥雪斋、齐白石等先生。我向其中的一些人正式拜过师。在他们的教诲下,我日后比较见长的那些知识、技艺才打下根基,得到培养。在我回忆成长过程时,不能不提及他们。

  说说齐白石(萍翁)先生。我有一个远房的四叔祖,他开棺材铺,曾给齐先生做过一口上等好寿材,因此和齐先生有些交情。他专喜欢齐先生的画,认为凡画齐先生那路画的就能赚钱,而我家当时很穷,他就让我向齐先生学画。

  齐先生有耿直的一面,沦陷时期,国立艺专聘他为教授,他在装聘书的信封上写下“齐白石死了”五个字,原信退回。有一个伪警察想借机索要他一张画,被齐先生严词拒绝。

  齐先生画的艺术成就不用我多说,我跟他也确实学到很多东西,开了不少眼界。比如他善于画虾,没见他亲笔画之前,我不知他那神采飞扬的虾须是怎么画的,及至亲眼所见,才知道他不是转动手,而是转动纸,把纸转向不同的方向,而手总朝着一个方向画,这样更容易掌握手的力量和感觉,这就是窍门,这就是经验。

  我最喜欢的是他那些充满童趣和乡土气息的作品,但他有些理论比较怪异,至今我都不太理解,比如有人问“画树的要领是什么”,他说“树干、树枝一定都要直,你看大涤子(石涛)的树画得多直”,怎么能“都”直呢?我现在也想不通,再说他自己和石涛画的也未必“都”直,所以有人让我鉴定齐白石和他欣赏的石涛的画时,我常开玩笑说:“这是假的,为什么呢?因为树画得不直。”

  齐先生曾自称书优于画,诗优于书。在我看来他的诗确实不错,但长诗不如小诗,他曾把自己的诗稿交给著名学者黎锦熙,黎先生为他编了年谱及选集,集中选了若干长诗,我觉得还不如不选。齐先生在论诗和作诗时,有时会出现一些错误,如他说金农的诗虽然不好,但词好。我记忆中金农并没有什么好的词作,就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是博学鸿词啊。”其实博学鸿词是清朝科举考试的一种门类,和“诗词”的“词”毫无关系。他有一首写给女学生的诗,其中有一句为“乞余怜汝有私恩”,这有点不伦不类了。我这里虽然挑了他一些毛病,但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尊敬,他也挺喜欢我,总管我叫“小孩儿”,常念叨:“那个小孩儿怎么老没来?”就凭这句话,我就应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老师。

  姐姐妻子的贤惠

  我的老伴儿叫章宝琛,比我大两岁,也是满人,我习惯地叫她姐姐。

  自从结婚后,我的妻子面临着生活的艰辛,没有任何埋怨和牢骚,她自己省吃俭用,不但要把一家日常的开销都计划好,还要为我留下特殊的需要:买书和一些我特别喜欢又不是太贵的书画。

  特别令我感动的是,我母亲和姑姑在1957年相继病倒,重病的母亲和姑姑几乎就靠我妻子一个人来照顾,累活儿脏活儿、端屎端尿都落在她一人身上。成年累月,她日益消瘦,直到送终发丧,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我无以为报只有请她坐在椅子上,恭恭敬敬地叫她“姐姐”,给她磕一个头。

  在“文化大革命”随时可能引火烧身的情况下,一般人惟恐避之不及,能烧的烧,能毁的毁,但她却把我的大部分手稿都保存了下来。“文化大革命”之后,当我打开箱底,重新见到那些底稿时,真有劫后重逢之感,要不是我妻子的勇敢,我这些旧作早就化为灰烬了。在她生前我们一路搀扶着经历了四十年的风风雨雨。

  不幸的是我老伴儿身体不好,没能和我一起挺过漫漫长夜。她在1971年患严重的黄疸性肝炎,几乎病死。到了1975年旧病复发,我急忙把她再次送到北大医院。那时我正在中华书局点校《二十四史》,中华书局当时位于灯市西口,与北大医院相距不远,我白天请了一个看护,晚上就在她病床边搭几把椅子,睡在她旁边,直到第二天早上看护来接班,就这样一直熬了三个多月。

  她撒手人寰后,我经常彻夜难眠。当年我和妻子曾戏言如果一人死后另一人会怎样,她说如果她先死,剩下我一人,我一定会在大家的撺掇下娶一个后老伴儿的,我说决不会。果然先妻逝世后,周围的好心人,包括我的亲属都劝我再找一个后老伴儿。还有自告奋勇,自荐枕席的,其牺牲精神令我感动,但我宁愿一个人,也许正应了元稹的两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这样我孤单一人生活到现在,感谢我的内侄一家精心照料我的生活。

  书画鉴定七大忌

  我平生用力最勤、功效最显的事业之一是书画鉴定。我从实践中总结了七条忌讳,或者说社会阻力容易带来的不公正性,即一、皇威,二、挟贵,三、挟长,四、护短,五、尊贤,六、远害,七、容众。简而言之,前三条是出自社会权威的压力,后四条是源于鉴定者的私心。

  不妨举一个例子:就拿我尊敬的张效彬先生来说,他是我的前辈,由于熟识,说话就非常随便。他晚年收藏了一幅清代人的画,正好元代有一个和他同名的画家,有人就在这幅画上加了一段明朝人的跋,说这幅画是元代那个画家的画。我和王世襄先生曾写文章澄清这一问题,张老先生知道后很不高兴。再见到我们的时候用训斥小孩子的口吻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以后还淘气不淘气了?”我们说:“不淘气了。”大家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这虽然是一段可入《世说新语》的雅趣笑谈,但足以说明“挟长”、“挟贵”的现象是存在的。

  “挟贵”、“挟长”的要害是迷信权威,而迷信权威也包括对某些著录的迷信。比如端方写了一本《壬寅消夏录》,他一直想在书前放一张最古、最有分量的人物像。有一个叫蒯光典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拿了一张号称尉迟乙僧画的天王像,找上门去,在端方的眼前一晃。端方当然知道著录书上曾记载过尉迟乙僧曾画过这类题材的作品,于是胃口一下被吊了起来,连忙说:“今天你拿来的画拿不走了,我这里有的是好东西,你随便挑,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把这张画留下。”这正中蒯光典的下怀。

  后来我在美国华盛顿的弗瑞尔博物馆看到这张画,实在不行,它贴在木头板上,上面有很多题跋,但假的居多,只有宋人的一个账单是旧的,记载此画在当时流传过,但并不能说明它就是尉迟乙僧的。

——摘自《启功口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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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是启功晚年的一大爱好,他把自己的书柜称作“十足的玩具王国”。

  ■启功自撰墓志铭

  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玩具是启功晚年的一大爱好,他把自己的书柜称作“十足的玩具王国”。

  家世:隐姓“爱新觉罗”

  有人给启功写信,上书:“爱新觉罗·启功收”,因为众人皆知启功的祖先是雍正的儿子、乾隆的弟弟。启功开始只是一笑,不以为意。后来这种写法的信件来得越来越多,启功索性标明“查无此人,请退回”。还说:“不信你查查我的身份证、户口本以及所有正式的档案材料,从来没有‘爱新觉罗·启功’那样一个人。”

  后来,启功特意在《中华读书报》上写文昭告天下:“我叫启功,字元白,也作元伯,是满洲族人,简称满族人,属正蓝旗。我既然叫启功,当然就是姓启名功。有的人说您不是姓爱新觉罗名启功吗?现在很多爱新氏非常夸耀自己的姓,也希望别人称他姓爱新觉罗;别人也愿意这样称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恭维。这实际很无聊。事实证明,爱新觉罗如果真的能作为一个姓,它的辱也罢,荣也罢,完全要听政治的摆布,这还有什么好夸耀的呢……

  “我虽然不愿称自己是爱新觉罗,但我确实是清代皇族后裔。我在这里简述一下我的家世,是因为其中的很多事是和中国近代史密切相关的,并不是想炫耀自己的贵族出身,炫耀自己的祖上曾阔过……我是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雍正的第四子名弘历,他继承了皇位,这就是乾隆皇帝。雍正的第五子名弘昼,乾隆即位后,封弘昼为和亲王,我们这支就是和亲王的后代。”

  书法:福荫渊源家学

  启功自小便在祖父的督促下练习书法。开始他与一般的小孩没有两样,悬腕运笔老哆嗦,描“红字”的成绩也不理想,以致后来他的画比字好。对他刺激最大的是,一次他的表舅请他作画,却事先叮嘱再三:画好后千万别在上面题款,他要另找人写。此事促使他立志勤奋练字。

  虽然在少年时期,便独创“启”姓,自当“始祖”,但启功依然能够福荫于深厚的家学渊源,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他便逐渐结识了一些当时知名的艺术家、诗人、学者,如贾羲民、吴镜汀、戴姜福、溥心、溥雪斋、齐白石等先生,按启功的说法,是在这些大家的教诲下,启功日后比较见长的那些知识、技艺才打下根基、得到培养。

  《启功口述历史》里面记载了启功与齐白石的交往历程,并录有启功对齐白石的一段趣妙品评:“齐先生在论诗和作诗时,有时会出现一些错误,如他说金农的诗虽然不好,但词好。我记忆中金农并没有什么好的词作,就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是博学鸿词啊。’其实博学鸿词是清朝科举考试的一种门类,和‘诗词’的‘词’毫无关系……但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尊敬,他也挺喜欢我,总管我叫‘小孩儿’,常念叨:“那个小孩儿怎么老没来?’就凭这句话,我就应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老师。”

  婚姻:曾经沧海难为水

  启功21岁时中学毕业,正忙于四处求职,在母亲的包办下,便与从未见过面的章宝琛成婚了。章宝琛不通文墨,而且是带着可怜的小弟弟一起嫁过来的。

  启功曾有回忆曰:“我的老伴儿叫章宝琛,比我大两岁,也是满人,我习惯地叫她姐

姐。我母亲和姑姑在1957年相继病倒,重病的母亲和姑姑几乎就靠我妻子一个人来照顾,累活儿脏活儿、端屎端尿都落在她一人身上。成年累月,她日益消瘦,直到送终发丧,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我无以为报只有请她坐在椅子上,恭恭敬敬地叫她”姐姐“,给她磕一个头。”

  一次夫人章宝琛对他开玩笑说:“我死后一定有不少人为你介绍对象,你信不信?”启功笑曰:“老朽如斯,哪会有人又傻又疯这样子做呢?”夫人问:“如果你不信,我俩可以赌下输赢账。”启功笑言:“万一你输了,那赌债怎么能生还?”夫人便说:“我自信必赢。”不料这一戏言果然灵验。当夫人撒手人寰后,启功家中可谓“门庭若市”,不少热心朋友乐呵呵地手拿“红丝线”,进门就往启功的脚脖上系。更有人不经同意便领女方前来“会面”。这可吓坏了启功,于是他先以幽默自嘲谢客,此招不能挡驾,他干脆撤掉双人床,换成一张单人床,以此明志,谢绝盈门说客。

  启功曾言,这也许正应了元稹的两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本报记者整理)

  ■点滴见人生

  启功自叙生平

  ●检点平生,往日全非,百事无聊。计幼时孤露,中年坎坷,如今渐老,幻想俱抛。半世生涯,教书卖画,不过闲吹乞食箫。谁似我,真有名无实,饭桶脓包。偶然弄些蹊跷,像博学多闻见识超。

  笑左翻右找,东拼西凑,繁繁琐琐,絮絮叨叨。这样文章,人人会作,惭愧篇篇稿费高。从此后,定收摊歇业,再不胡抄。

  对赝品———豁达

  ●有一次,启功到荣兴画廊参观,见画摊上摆满名人字画,有赵朴初、董寿平和他自己的作品,每个摊位上都有,有的还在批发。一位摊主是老太太,看到启功来了,就对旁人说:“这个老头好,这个老头不捣乱。”

  ●某日有一个专门假冒启功书法的人去书画店销售赝品,恰巧被先生堵住。作伪者尴尬恐慌无地自容,哀求老先生高抬贵手。不料启功只是宽厚地笑道:“你要真是为生计所迫,仿就仿吧,可千万别写反动标语啊!”

  ●有人向启功请教,怎么分辨启功字的真伪,他说:“写得好的是假的,写得不好的是真的!”

  对赞誉———谦逊

  ●在启功被任命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后,有人祝贺说,这是“部级”呢。启功则利用谐音风趣地说:“不急,我不急,真不急!”更为幽默风趣的是启功外出讲学时,听到会议主持人常说的“现在请启老作指示”,他接下去的话便是:“指示不敢当。本人是满族,祖先活动在东北,属少数民族,历史上通称‘胡人’。因此在下所讲,全是不折不扣的

‘胡言’……”

  ●启功的学生总爱称他为“博导”,启功言:“我是‘拨倒’,一拨就倒,一驳就倒。”

  对死亡———超脱

  ●启功说:这个世界上面对我的字大体有三种人,有一种是不认识我的人,他们对我的生存是无所谓的;另一种人是对我感兴趣并且已经拿到我的字的人,他们盼我赶紧死;第三种人是对我感兴趣但还没拿到我的字的人,所以他们盼望我先别死。

  ●有一次在京西宾馆开会,启功与几位朋友一起去八宝山为一位故去的友人送别。回到京西宾馆,他就在沙发上躺下了。大伙儿关心地问他怎么啦?他说:“就当我现在去世了,你们来说‘你安息吧’,我立马站起来致答词。”

  对病痛———达观

  ●启功自谓有“三怕”

  与“二不怕”,第一怕是“怕过生日”,第二怕是怕沾上“皇家祖荫”,第三怕是怕给自己介绍老伴。“二不怕”,即一不怕病二不怕死。颈椎病发作时医生要他做“牵引”治疗。这般痛苦事,他却开心地喻为“上吊”,还以此填词一首《西江月》。托病不写字时,就会在门上贴几个字:“大熊猫病了。”

  ●启功曾填词白描所患疾病,举两例:

  《渔家傲·就医》

  眩晕多年真可怕,千般苦况难描画。动脉老年皆硬化,瓶高挂,扩张血管功劳大。七日疗程滴液罢,毫升加倍齐输纳。瞎子点灯白费蜡,刚说话,眼球震颤头朝下。

  《沁园春·美尼尔氏综合征》

  夜梦初回,地转天旋,两眼难睁。忽翻肠搅肚,连呕带泻;头沉向下,脚软飘空。耳里蝉鸣,渐如牛吼,最后悬锤撞大钟。真要命,似这般滋味,不易形容。明朝去找医生,服‘苯海拉明’‘乘晕宁’。说脑中血管,老年硬化,发生阻碍,失去平衡。此症称为,美尼尔氏,不是寻常暑气蒸。稍可惜,现药无特效,且待公薨。

  ●一次一个自称气功大师的人,发功给他治病。在离启老十几步的地方张开手掌问:“有感觉吗?”启老摇摇头说:“没有。”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问:“这回呢?”启老还是说没有。他又走前几步。启老还是说没有感觉。最后他把手按着启老的膝盖问:“这回呢?”启老说:“有感觉了。”那人高兴了:“什么感觉?”启老轻轻点点头说:“我感觉你摸着我的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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